逢凶化吉林泽秋-《天才女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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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快到中午时,妈妈乘坐公交车赶回家,给林知夏做了一顿午饭。

    而林泽秋和爸爸依然留在医院,吃着医院发放的盒饭。爸爸把他那份青椒肉丝里的肉挑出来,夹到林泽秋的餐盘里,还说:“秋秋长身体,多吃点肉。”

    林泽秋停下筷子。

    爸爸又说:“他们这医院的伙食不错啊,饭菜有荤有素……”

    爸爸的碗里只有素,荤菜都在林泽秋这边。

    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又渐行渐远,香喷喷的肉丝躺在白米饭上,腾腾的热气钻进林泽秋的眼里。他揉了一下眼睛,回应道:“我以后不会再打架。”

    爸爸自顾自地说:“你妹妹、你妈妈都在担心你。刚刚你妈给我来了个电话,夏夏午饭没怎么吃,也没睡午觉,就等着你在医院的检查结果。”

    林泽秋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他的膝盖又开始疼。

    所幸根据检查结果,林泽秋并无大碍,仅有轻度的软组织挫伤。医生认为,林泽秋的腿部症状源于生长痛——无红肿、烧热,且多发生于夜间。医生就给他开了一些药,放他回家自行观察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从十岁到十二岁,篮球场上的黄毛们消失得无影无踪,而“生长痛”三个字却是林泽秋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
    林泽秋的身高窜得很快。他成了全班最高的男生,六年级的学长们常常要仰视他,他还被学校领导选为“实验小学男生礼仪队”的队长,负责在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护送鼓手们进场。

    林泽秋能有这样的荣誉,完全仰仗于他的身高、体态与外表。但是,每周总有一两天,他会在半夜惊醒,伴随着腿部肌肉的剧烈抽痛。有时他还会想,但愿林知夏今后别和他有一样的遭遇,毕竟她无法忘记那种痛苦,而他好了伤疤就忘了疼——这是他唯一觉得自己能在脑力上胜过她的地方,他的神经耐痛级别比她强了很多。

    天天听她说生物神经,林泽秋也勉强摸到了一点门道。

    林泽秋浑浑噩噩地睡到凌晨五点,只听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。爸爸推开他的卧室门,喘着粗气说:“你妈妈凌晨四点出去进货,骑三轮车,路上侧翻,压到腿了。爸爸要去医院照顾妈妈,爸爸把手机留给你们。秋秋,你在家照顾夏夏,早上吃速冻汤圆,中午吃速冻水饺。你身高一米七,能碰到灶台,爸爸教你做过几次蛋炒饭……”

    林泽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。

    爸爸把手机、钥匙、现金都留给他,便匆匆忙忙地出门了。

    林泽秋用冷水洗了一把脸。

    那是2004年的寒假,林泽秋快满十二岁了,而林知夏年仅八岁。

    天色未亮,呼啸的北风吹得窗户嘎吱作响,林知夏的房间依然温暖。她盖着一床印有草莓图案的被子,睡得很香,雪白的脸颊微微泛粉,似乎正在做美梦。

    林泽秋在她的床边站了几分钟,转身去厨房煮了一碗豆沙汤圆。他一边担忧着妈妈的伤势,一边庆幸自己的身高长得快,足够他在灶台附近忙活。他出去买菜时,只要稍微用围巾遮一下脸,就不会被当作小学生,这样就能省去很多麻烦。

    所谓“生长痛”,再痛都值了。

    林泽秋还拿着爸爸给的钞票,顶着寒风出门,买到了肉包、菜包、豆腐脑。他把这些早点带回来,林知夏已经醒了——她光着脚站在客厅,问他:“爸爸妈妈呢?”

    林泽秋实话实说:“妈妈在医院,爸爸照顾她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的双眼就像小兔子一样泛红:“哥哥,我想去医院看妈妈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了能干嘛?”林泽秋质问她,“你这么矮,又娇气,干不了活,只会缠着妈妈,去了医院就是惹人烦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瞬间炸毛:“你才烦!”

    林泽秋懒得和她吵架,只招呼道:“过来吃早饭,把拖鞋穿上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站着不动。

    林泽秋一巴掌拍响饭桌:“林知夏,我六点就起床了,忙你的早饭忙到七点,你再不过来吃我把早饭全送到邻居家,你就饿肚子吧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跑回卧室,穿上一双粉红色的毛绒拖鞋。她像一阵旋风般狂奔到饭桌前,哥哥又给她端来一小碟醋,她夹着包子蘸醋,低头吃饭,哥哥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。

    她没讲话,哥哥又摸了她:“我在家……”他声音也轻:“你别怕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听得一怔。

    林泽秋恢复他平日里的状态:“行了,吃完饭别忘了给爸妈打电话,缠妈精。”

    他把爸爸的手机摆到了桌上。

    林知夏放下饭碗,立刻给妈妈打电话。她等待几秒钟,电话接通,她就连说一串:“妈妈,妈妈,妈妈,你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妈妈回答她:“没事,小伤,要在医院养几天。你爸这些天辛苦了,要两地跑,夏夏,你和秋秋在家要乖,听爸爸的话,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,”林知夏答应道,“妈妈好好养病。”

    妈妈又叮嘱他们:“你和秋秋就别来医院看我了。过一周,妈妈回家,你和秋秋在家好好的,妈妈在医院里才能放心。”

    林家的超市处于半歇业状态。爸爸连续几天都在医院和家之间来回奔波,有一个晚上还去医院守夜了——因为妈妈第二天一大早要做检查,爸爸怕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,林知夏的家里没有大人。

    省城气象局发布了暴风雪预警。

    夜里八点多钟,大雪满城,冷风怒号,窗帘之外隐约有黑影飘过,林知夏辗转反侧,怎么也睡不着。她对林泽秋说了实话:“我想爸爸和妈妈。”

    林泽秋问她:“你困吗?”

    林知夏摇头。

    林泽秋走到客厅。他把电视机打开,换到了cctv6电影频道——这在平常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。爸爸妈妈严禁孩子们在晚上八点以后继续看电视。

    电影的背景音效吸引了林知夏。她抱着枕头,坐上沙发,紧挨着林泽秋。

    这是他们兄妹二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充满默契地共同观赏电影。

    cctv6正在播放美国经典动作片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,剧情一波三折,引人入胜。每逢枪响,林知夏就会紧紧抱住枕头,林泽秋也会摸摸她的脑袋,客厅里一时间充满了兄妹之间的温情。

    窗外的暴风雪仍未停止,簌簌落雪敲打着窗扉,凛冬的寒意渗透了整座城市,电影里的女主角又问出一句:“生活总是如此艰难吗?还是只有童年时才会这样?”

    男主角回答:“总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总是如此,林泽秋心想。

    林知夏却说:“和电影情节相比,我们已经过得很好了。”

    她抬头,看着他:“妈妈会康复,我们的生活会渐渐好起来。”

    林泽秋鬼使神差地点头。

    林知夏抬起右手,学着他平常的动作,也摸了摸他的脑袋。于是那个严冬的雪夜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寒冷。他们在电影结束时回到各自的小床上,心里怀揣着对明天的期待而入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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