逢凶化吉林泽秋-《天才女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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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妈妈急忙从厨房跑出来,林泽秋大步迈向他的卧室:“我好得很!”

    “林泽秋,你站住!哪里来的血?!”妈妈质问他。

    林知夏像个扩音喇叭一样重复道:“哥哥哪里来的血?”

    林泽秋撒了一个天大的谎:“我抠鼻屎,抠破了鼻子!”

    这一瞬间,万籁俱寂。

    林泽秋“啪”地一声关紧房门。

    他先把窗帘拉紧,又换了一身衣裳,再穿上一条长裤,遮挡腿部的青紫伤痕。他从药箱里找到止疼药和云南白药,按照说明书依次服用,冷静片刻,便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。

    他没吃晚饭,但他一点也不饿。

    从卫生间出来以后,他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。

    黑暗包围着他,疼痛也包围着他。

    林泽秋并不怕痛。他最怕自己被黄毛打残了,又要麻烦父母带他去医院治病。他出生时,不幸患有先天性心脏病,父母为了治好他,砸锅卖铁找人借钱——据说借遍了老家的整个村子,爸爸还曾经给村长磕过头。

    他天生患有心脏病,林知夏和他同父同母,却有天生的超常智力。

    他开始幻想自己其实也具备某种超能力,就像《x战警》里的变种人,尚未觉醒。今天他和黄毛的互殴代表了一种契机,可以解开他身上的封印……这样想来,四肢的疼痛正是荣誉的嘉奖,热血的战斗指引着光明的未来。

    林泽秋做了一个深呼吸,卧室门突然被拉开一条小缝,林知夏轻轻地喊了一声:“哥哥。”

    他不回话。

    林知夏又念道:“哥哥,哥哥?”

    他依然沉默。

    林知夏吓了一跳。她跑到他的床边,伸手去探他的呼吸。他一把攥住她的手指:“你搞什么,林知夏?”

    林知夏的聪明程度远超他的想象:“今天下午,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?”

    林泽秋裹紧被子,翻身面朝另一侧:“是又怎么样?”

    林知夏拽着他的被角:“我要和爸爸妈妈说,让他们带你去医院!”

    “你敢!”林泽秋恶狠狠地制止道。

    林知夏的气势丝毫不弱:“林泽秋,你不要威胁我,我讨厌被人威胁。”

    林泽秋及时调整了策略。他改用温柔的声音说:“你让我躺会儿,没啥大事。”

    林知夏半信半疑:“真的吗?”

    片刻后,她又说:“晚饭快好了,妈妈喊你吃饭。”

    林泽秋立马下床。

    林知夏闻到一股云南白药气雾剂的味道。她抬手探进他的被窝,又摸到一片潮湿的汗意。她顿感不妙,连跑带跳地直奔父母:“爸爸,妈妈,今天下午,哥哥跟人打架,鼻子出血了,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,你们带他去医院吧。”

    林泽秋尚未开口,爸爸已经撩起他的裤腿,检查了他的膝盖。他忙说:“我完全不痛,男孩子哪儿有不打架的。”

    “身体可有不舒服?”爸爸问他。

    “我好得很,”林泽秋一再强调,“不用去医院。”

    妈妈语气渐急:“你跟谁打架了?妈妈跟你讲了多少次,收收脾气,你就是不听!”

    林泽秋含混不清地认错:“我打篮球的时候,跟人不对付,没有下次了。”

    爸爸妈妈都以为林泽秋在篮球场上和他的同学起了争执——他刚刚念完四年级,开学便要升入五年级,他的同学也不过是一群小学生,男孩子们打打闹闹确实常见。

    再加上,林泽秋看起来并无异状,晚饭也吃了两碗,爸爸妈妈稍微放下心,只叮嘱他,如果有什么问题,爸爸妈妈一定连夜带他去医院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当天晚上临睡前,林泽秋喝了一杯牛奶安神。

    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,安安静静地酝酿睡意,膝盖却陷入一阵钻心的剧痛,痛得他浑身打颤,紧咬牙关,额头冒汗,差一点就要昏厥。

    他怀疑自己要么是被黄毛揍出了后遗症,要么是突然发作了某种严重的绝症。从震惊焦虑到接受现实,他只花了不到十分钟。

    疼痛感退散之后,林泽秋打开床头灯,在灯下撰写遗书。

    他郑重地写道:“爸爸,妈妈,林知夏。”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来,林知夏讨厌他总是叫她的全名。

    反正自己快死了,也不用再考虑往后的生活——林泽秋心里这样想,就在另一张纸上写:“亲爱的爸爸、妈妈和夏夏,我得告诉你们,十年前,我有先天性心脏病,十年后,我的膝盖……”

    他一时想不起来“癌”字怎么写,就用拼音代替:“我的膝盖ai变了。”

    他挪用一句昨天从电视剧里学到的句子:“这是我的命,我不怨天不怨地,你们也别自责。”

    随后,他作出总结:“我的存钱罐、汽车模型留给林知夏,其他东西你们分(别给柯壮志)。我没看过海,想看大海。葬礼上放一首海边的音乐。林知夏是个哭包,爸妈多哄哄她。”

    写到最后一行,林泽秋笔尖微颤:“林泽秋,绝笔。”

    他找到红墨水,在纸上盖了个红手印。

    做完这一切,林泽秋把遗书贴在床头。他平躺在床上,双手交叉放在胸前,就像埃及法老一样尊贵、神秘、敢于直面死亡。

    很快,他就失去了意识。

    原来生存只在一念之间,原来死亡只在一瞬之间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次日早晨,林泽秋被他妈妈拍醒了。

    林泽秋半坐起身,妈妈捏着那一封遗书问他:“你写的?”

    他还没分清现实和梦境,思维仍然混沌,妈妈抓着他的左手,盯着他拇指上的红墨水印,说什么都要带他去医院——林泽秋的爸爸也很支持。

    爸爸小声说:“查查脑子。”

    妈妈的安排更细致:“脑子得查,膝盖也要查,你把咱家存折拿出来。你先去一趟银行,我给夏夏做完早饭,咱们就带着秋秋出门。”

    “好,”爸爸在卧室里踱步,“不要慌啊,当年咱俩都扛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林泽秋小时候在农村算过命,村东头的老头说他能“逢凶化吉”,他觉得那只是一句吉利话,爸爸妈妈却又提起了这件事,像是在寻求某种信念——家里的超市暂时停业,爸爸妈妈把林泽秋带到了医院,遵循医生的指导,花费上千元,为林泽秋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。

    那真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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