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七章-《杜氏有巧女(完结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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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再说王氏挎着一个大包袱,杜瑕背着一个小包袱,娘儿俩去村口的大槐树下与牛嫂子碰头。

    现下天气暖和了,杜瑕也换了天青色单夹衣,因为早晚颇有凉意,王氏怕她冻着,又在外面披了一件粗棉布的半旧红袄,下面照例是薄棉裤。

    过去一个多月里,杜瑕不顾爷爷奶奶和大房三房众人的冷嘲热讽,狠命吃狠命睡,又时常运动,着实保养的不错,至少脸颊已经重新鼓起,头发也渐渐黑密起来,看着气色好了很多,力气也大了,轻易不会再头晕。

    因着进城,王氏也怕有人小瞧了女儿,便特地给她好好梳了头,又拿红头绳扎了,勉强缠了两个小包子,自觉很好看。

    平心而论,杜瑕本人对这种不知从什么时候兴起的,认定女孩儿就是要穿红的,而且是大红才好看的朴素审美观无法苟同:一众青年老少但凡是个女的就狠命往身上装裹大红,一个个活似染血元宵般的风采……

    可现下他们家并不富裕,饶是杜瑕并不喜欢大红,自然也不会挑三拣四,只得努力说服自己:

    你不过是个小丫头,经济独立之前少做妖,红的就红的吧……

    因怕叫牛嫂子多等,娘儿俩来的很早,左右无事,便在树下石凳上坐着等。

    杜瑕觉得只要出了那家门就神清气爽,仿佛天也高了、水了清了,就连空气呼吸起来都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松快。

    村口槐树早在碧潭村没建立之前就有了,如今怕不下百岁,很是枝繁叶茂、枝干遒劲,一人已经抱不下。

    熏风阵阵中,杜瑕仰头看去,就见一丛丛叶片衬着瓦蓝的天,洁白的云,绿油油十分喜人,中间已经隐隐约约鼓出好些疙瘩,密密麻麻的,大略是花苞?怕是再过不了多久,就要冒出槐花来了。

    说来这槐花也是好东西,不仅好闻,也很好吃。

    原先她小时候在乡下时,就时常跟其他孩子一块摘槐花,不管是直接撸了吃,还是洗干净后用油盐糖醋凉拌,或是烫了上笼屉蒸,再者包包子、包饺子,都十分美味。

    一不留神想太多就口水泛滥,杜瑕赶紧吞咽两下,又暗笑自己没出息,多大的人了,竟然被槐花馋成这样,果然是在长身体么?

    不多会儿牛嫂子坐着一辆青骡大车来了,旁边赶车的是她相公杜有财,牛嫂子老远看见她们便大声招呼,又叫她们上车,声音十分洪亮。

    之前杜瑕身体不好,天气也恶劣,便一直没出门,这还是头一次见外人,不由得多看了两眼。

    杜瑕听后也十分惊讶,王氏也愣了半晌,又抽空去看她。

    一进门,王氏就被唬了一跳,脱口而出:“大嫂,你怎得就这样了!”

    这才几天不见呀,周氏竟瘦成了一把骨头,两只眼睛都深深地眍下去,双颊凹陷,眼底乌青,活像骷髅了。

    见她进来,周氏狠命咳嗽几声,又挣扎着要坐起来,王氏连忙按下。

    “也不是外人,哪里就讲究这些。”

    周氏也实在起不来,略有个意思就顺着重新躺回去,刚要开口,两眼就滚出泪来。

    “我这心里,实在是苦的很!”

    她更咽道,边说边掉泪。又怕外面有人听了去,所以拼命压住,上气不接下气的,听着格外凄凉。

    外间的三丫端进一碗水来,道:“婶子您喝水。”

    王氏点头,又往她身后看一眼,顺嘴问道:“你妹妹呢?”

    三丫摇摇头,小声道:“不知去哪里玩了。”

    饶是跟周氏关系并不如何亲密,王氏此刻也不由得怒火中烧,这四丫实在不像话!

    亲娘都病的起不来了,你不说在跟前侍奉汤药,或是守着做针线,竟还有心思出去玩?真是,真是没心肝!

    周氏也叹气,自嘲的苦笑,泪越发的下来了:“终究是我自己不中用,身子不争气,没精力管教她,如今人也大了,也定了性儿,日后可怎么处!”

    四丫仗着自己模样儿好,性子确实歪了,眼皮子又浅,嘴巴也不饶人,长到八、九岁了也没个拿得出手的技艺,一味争强好胜,吵架拌嘴……

    王氏实在说不出违心的安慰话,便生硬的扭转话题,让周氏注重保养。

    周氏却只是叹气,指着空荡荡的四周道:“就咱们这个家,我也不说什么了,真是一点儿空也不得,如何保养?那都是有钱人家才能做的事。”

    就是说了这么几句话,她就歇了好几回,俨然连气都喘不匀。

    虽说周氏这几年一直病病歪歪,大家也都习以为常,但王氏还真没想到这回她闹得这么严重,也不敢多待,怕反而耗费她的精神,忙又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。

    却说晚间四丫回来,眉梢眼角中竟泛着喜意,十分不寻常。

    三丫虽然木讷,却也已看出端倪,就问她白天去了哪里。

    四丫原本不愿意说,只含糊过去。

    然而三丫罕见地生了气,道:“娘病成这个样子,家里一堆的事情,你不说留下帮忙,还到处玩耍,真当自己还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吗?让外人知道了又像什么话!”

    四丫被她猝不及防的怒火惊了一跳,却也有些不以为然。

    这个姐姐长得不如自己,也不如自己能说会道,平时她就不把对方放在心里,故而眼下三丫虽然生气,四丫却也不害怕。

    这会儿三丫已经开了话匣子,又把蒲扇塞到她手里,自己起身去看药罐子的火候,一边不断的数落,叫她明天不准出去,都在家里干活。

    四丫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,忽的站起来抱怨道:“做什么活!三姐,你就说说咱们娘儿几个,一天到晚手不停眼也不住地做络子和针线活才能换几个钱,还不够娘一副药钱呢。”

    三丫原不曾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,一时怔住,半晌才道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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