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-《杜氏有巧女(完结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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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座马球场是皇家专用,能有幸在场上奔驰的非公候贵胄及其后代莫属,也时常被用来举办大型赛事,便是想要入场观赛,也需得有身份。若在平时,像郭游、洪清这样身上还没有官职的在读太学学生是不可能被允许入场的。

    牧清寒等“球员家属”陆续入场之后,竟又接二连三的听里头通报“三公主到”“二皇子、四公主、七公主……”等等,众人本能的心下一紧:这事儿越发闹大了。

    而后面刚刚换好衣裳的杜瑕等人却又接到消息,说是出了名爱好马球的七公主得知消息后也决意下场,并且又拉了几个人来,如今已经决定了分成两队,一对六人,两位公主各领一队。

    杜瑕等人对视几眼,纷纷觉得胃疼。

    这无疑是她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了。

    若说之前对于九公主要拉拢大家的想法还需要猜测,那么这位七公主来挑场子的意图简直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七、八、九三位公主同岁,前后只差了几个月,抛开八公主生母只是个嫔,不足为惧外,其余两位公主都不可轻视。

    九公主的生母乃是皇后,出身江南与金家并驾齐驱的世代添喜郎大家关家;而七公主的生母却也是如今的肃贵妃,正经将门之后,两人打从会说话了就互看不顺,这已经是个公开的事实,连圣人也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,九公主有个三皇子的亲兄长,而七公主恰巧也有个哥哥,二皇子诚顺,今年已经三十一岁,比三皇子要大六岁。

    传说,当然是传说,两位皇子关系十分和睦,从没红过脸,堪称是兄友弟恭的典范……

    杜瑕暗暗叹了口气,三十一岁了啊,确实更加等不及了。

    稍后,九公主果然穿着一身金红相间的骑装过来,胳膊上绑着一条红缎子。她先叫人把剩下的五条红缎带分发给大家,又带着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解释说:“因是一时兴起,也来不及赶制队服,便以此缎带为记,咱们是红的,她们是绿的,等会儿打起来也不至于分不清敌我。”

    她说的和风细雨的,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杜瑕硬生生从里头听出一股狠劲儿来。

    等激烈到什么程度,才需要分辨敌我啊?话说是打球,不是打人吧?

    众人纷纷称是,正绑着缎带,就听九公主又说:“想必你们也早有耳闻,肃妃娘娘球技高超,七姐也甚是不俗,不过不必怕,今日由我阻住七姐,剩下的虾兵蟹将不足道也,你们只管发挥便是。”

    说句良心话,单纯论及球技,九公主远不如七公主,可这么分配也是无奈之举。虽说球场之上球棍无眼,然而毕竟君臣有别,若是两个公主不对上,不管叫谁去守她们都不可能真正放开手脚,这场球赛也就压根儿不必瞧了。

    一听自己不用跟七公主正面相对,众人齐齐在心底松了口气,开始商量起对策来。

    大禄朝打马球的规矩是,一开始双方人数对等上场,中间若一队有伤亡可以随时补充,也可以保持人数不均等的状态直到结束。以一刻钟为一局,三局两胜。

    因为这两只队伍都是临时拉起来的,除了几个熟人之间,两名队长对于各自队员的实力完全不了解,只能凭借她们的自己解说有个大概的掌握,然后再一一分派。

    杜瑕被分去盯一位叫做涂明丽的姑娘。

    那位涂明丽姑娘的年纪身量都跟自己差不多,一笑起来就显得十分温柔腼腆,乍一看上去跟这支队伍和现场气氛简直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面对这么一位对手,饶是杜瑕胸腔中满是澎湃的激情,也不禁回一个同样温和的笑容。

    真要说起来,她们两人素不相识,往日无仇,近日无怨,今天被迫分到两个队伍里做了对手,也算是一场孽缘,没必要上来就搞得你死我活的。

    然而代表开局的锣声一敲响,杜瑕还没回过神来,就见对面的涂明丽冲自己又是温柔一笑,她都没来得及回一个笑容,对方已经如同一阵狂风般肆虐着裹挟了出去,只留下漫天的灰尘。

    杜瑕一怔,竟然忍不住骂了声娘,立刻抽打马臀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去他妈的,这是碰见扮猪吃虎的了吧?

    大禄朝热衷于马球的人不算太多,也不算太少,可像今日这般有两位公主率领,皆是贵女命妇们拼杀的比赛着实罕见,这会儿大家也顾不上过节,能来的都来了。听说外面偷偷还开了赌盘……

    刚一开场气氛就火热得很,终于看台上震天的叫好声,场中十二骑相互追逐,马背上的娇娃也是英姿飒爽,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,目光紧紧锁定那颗不过拳头大小的彩绘木球。

    九公主这红队出师不利,刚一开场,木球就被球技纯熟的七公主抢了去,打马就往球门那个方向跑,临走前还不忘扭头丢给她一个挑衅的笑容。

    这场比赛就是九公主发起的,若还输给对方,当真丢都丢死了。她当即紧咬牙关,反手一甩马鞭,双腿夹紧马腹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然而七公主颇得肃妃真传,不仅骑术出众,人在马背上腾挪闪转毫不费力,一根球杆也使的出神入化,那颗小球仿佛就黏在了球杆顶端,听话的很。

    七公主志得意满,一人的一码带着球直冲对方阵营如入无人之地,所到之处无人能拦,眼见球门近在咫尺,半路却突然又杀出一个程咬金。

    原来是庞秀玉看不下去,料定九公主不是她的对手,又眼看自家就要出师不利,这才忍不住出来拦截。

    一山还有一山高,七公主球技虽然出众,可跟庞秀玉却又没得比,后者毕竟是军营马背上长大的人,用卢昭的话说就是在马上睡觉都使得,更何况打球?

    就见庞秀玉毫无声息的从斜旁杀出,速度极快,眼看就要与七公主撞在一起。说时迟那时快,庞秀玉突然单手用力一勒缰绳,马儿吃痛,原地转了半个圈儿,而他就趁着这转身的功夫将大半身体探出马背,用力伸长手臂,轻轻巧巧地一勾,就将球从七公主杆下抢走了。

    看台上轰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,一击得手的庞秀玉这时却已经朝着绿队球门飞奔而去,在场中众人回过神来之前已经穿过半个球场,连过三人,然后高高地扬起手,使出巧劲儿一敲,那球就嗖的一声被送入球门!

    尚未消散的叫好声再一次响起,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开来,又和头一次的混合在一起,此起彼伏,震耳欲聋。

    直到这个时候场中众人才回过神来,呆呆地看向在地上滴溜溜打转的球。

    进球啦,谁干的?

    因为马球这项运动十分激烈,容易有伤亡发生,故而一旦开赛,除非有其手受伤严重不能动弹,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场。

    根据规则,一方进球场外记分之后便会再次敲锣,当锣声响起,场外有人往中场抛球,两队重新开始抢球。

    庞秀玉显然对此十分有经验,大家都在愣神时,她却已经驾马往中场赶去,同时大声呼喊:“看球啊!”

    距离中间线比较近的杜瑕瞬间回神,一抬头就看见一颗球已经飞到了半空中,她本能地在心中估计这颗球的落点,同时立刻没命的朝那方向奔去。

    巧的是,涂明丽显然也看到了球,正做出相同的举动。

    两人目的一致,方向一致,动作几乎也一致,都是伏低了身子,伸长了胳膊,就连指尖都绷紧了,试图将球杆再往前伸一点。

    球场很大,可架不住马匹跑的飞快,数丈距离似乎可以忽略不计,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飞快地缩短,不过眨眼功夫就已经能看清对方袍子上的花纹。

    看台上再一次迸发出激烈的喊声,球场上也有许多人在喊,有杜瑕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。

    喊得最大声的就是庞秀玉:“当心呀!”

    怕吗?

    老实说,杜瑕他娘的都要怕死了!

    这是她第一次跟除了牧清寒之外的人打马球,也是第一次正式打比赛,可天杀的怎么就这么大的阵仗,队伍里竟然有两位公主看台上还有几名皇子!

    就这么短短一瞬间,她却觉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,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涌现出无数画面,纷纷扬扬。

    她仿佛觉得自己的血液在燃烧,心脏跳的飞快似乎随时都能冲破胸腔蹦出来。

    她突然就想起来牧清寒说过的那句话。

    “打马球要的就是勇气,要给对手看到你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把球抢到手的勇气。”

    事后杜瑕都想不明白,就在这一瞬间,她竟然还有心思抬头去看涂明丽的表情,竟然还发疯似的冲对方笑了笑。

    我能够得到!

    此刻杜瑕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,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,看台上排山倒海一般的喊声没有了,场中队友和对手的叫声没有了,与比赛有关的丝丝缕缕的厉害纠葛……统统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,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,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。

    杜瑕跟涂明丽之间只剩下不足半个马身,而那颗球就在她们之间的地面上安静的躺着。

    涂明丽脸上温柔的笑意终于消失了,她看着对面速度丝毫不减,甚至还发疯一样又抬手抽了一鞭子的杜瑕,眼底本能地涌出恐惧。

    这情况实在是危险极了,看台上的喊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,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场中,也许是在等待下一刻双方人仰马翻的场景。

    杜文要疯了,或许已经疯了。

    他死死抓住牧清寒的胳膊,掌心的冷汗几乎像下雨一样,嘴巴大张,眼睛圆睁,面容惨白,如同一道死不瞑目的冤魂。

    然而杜瑕就是有种感觉,一种莫名得感觉,她能抢到这颗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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