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集 第二章 此情不渝-《仙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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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萧晚晴指尖一颤,“叮!”琴弦登时迸断,既而“哇”地喷出一大口鲜血,脸色惨白,气息紊乱,软绵绵坐倒在浮冰之上。

    “萧姐姐!”晏小仙又惊又怒,连忙将她抱起,翩翩二女抢身护在周侧。

    只听那啸歌声绵绵不绝,逐渐化为轻柔悦耳的笑声:“海上生百花,东方舞碧霞。本宫护驾来迟,圣女万请恕罪。”

    风声呼呼,狂潮汹涌,猛烈地交相激撞在青铜鼎上,“隆隆”之声震耳欲聋。

    楚易、苏曼如两人气血翻涌,眼花缭乱,什么也瞧不见、听不清。蜷在鼎内,身不由己地朝下翻滚冲落,两手下意识地紧紧握在一起,生怕被气浪震得分离开来。

    也不知过了多久,“当”地一声巨响,铜鼎似是撞在一个极为坚硬的物事上,猛地高高弹起,将二人抛了出来。

    楚易顺势抄足飞旋,拉着苏曼如稳稳落地。

    四周漆黑一片,伸手不见五指,饶是楚易火眼金睛,一时间也只能瞧见些朦胧的轮廓。

    当下默念“燃光诀”,“吃”地一声,碧光如火焰从他指尖冲起,照得四下一片明亮。只见石壁围合,凹凸交错,竟是在一个极为幽深的洞穴之中。

    四周静悄悄地没半点声响,空气中也没了那腥臭之味,反倒有一丝淡淡的幽香。

    苏曼如秋波流转,奇道:“这是哪里?难道不是在鲲鱼肚中么?”

    楚易亦是疑窦丛生,伸手在石壁上重重一拍,石块簌簌迸落,露出一片暗红色的肉壁,心中更奇,沉吟道:“应当还在鲲鱼体内。但不知为何它体内腔壁上也覆盖了这等坚硬的厚石?又何以有丝淡淡的香气?”“叮!”正自疑惑不解,地上的青铜鼎突然又是一震,吐射出一道幻丽的翠光,斜斜地指向前方甬道深处。

    两人心念一动,均想:“这铜鼎古灵精怪,大有玄奥。莫非是向我们昭示三柄北斗神兵的下落么?”

    对望一眼,心领神会。收起铜鼎,一齐朝里走去。

    甬道蜿蜒回转,宛如迷宫。越往里走,铜鼎碧光越是炽烈,空气中的幽香也越来越是浓郁。

    过了一柱香的工夫,前方甬道越来越大,渐渐衍变成了高阔的洞窟,铜鼎嗡嗡轻振,仿佛直欲从楚易手中脱跳而出。

    苏曼如“咦”了一声,讶然道:“那是什么?是树么?”

    右前方枝影婆娑,香风阵阵。楚易指光一照,果然是一棵雄伟大树。

    巨树高达十余丈,直抵洞窟顶壁。树根盘错虬结,深深钻入坚岩石壁之中。

    满树枝条交错,藤须密集,结了累累红果,摇摇欲坠,沙沙轻响。在碧光照耀下,鲜艳欲滴,颇为诱人。先前的奇异浓香,竟是来自这果树。

    楚易大奇,道:“这是什么树?竟会长在鲲鱼肚中?”

    苏曼如遍历四海,采撷了许多奇花异果,却也看不出这究竟是株什么树。心下好奇,上前采下一枚红果,凝视片刻,轻轻咬破。

    “小心有毒!”楚易待要阻止,已然不及。

    红果方一入口,苏曼如微微一震,神情登时僵住。眉尖轻蹙,脸红如醉,眼波欲流非流,古怪已极。

    楚易见她惘然若失,半晌怔怔无语,只道那果子当真有毒,心中大凛,急忙翻手扣住她的脉门探察。

    见其脉象清晰,不似中毒,只是搏动极快,楚易心下少宽,道:“仙子,这红果颇为古怪,即便有毒,只怕也有其他隐患,我助你将这果汁逼出来吧”双手一翻,抵住她掌心,便欲将真气输入。

    “不必了!”

    苏曼如却象是突然惊醒,猛地抽回手,疾退数步,靠着树干,身子竟似在微微颤抖,也不知是寒冷、惊异,还是恐惧。

    怔忪了片刻,蓦地闭上眼,低声道:“时间紧迫,我们还是快快找那三柄神兵吧。”匆匆转身走开。

    楚易大觉奇怪,悄悄摘了一颗红果,送入口中。酸甜汁水瞬时在舌尖泛开,满口回甘,象是喝了美酒一般熏熏欲醉。

    一时飘飘然如在梦里云端,眼前突然闪过晏小仙的清丽笑靥、萧晚晴纯真而又妖娆的容颜,既而又仿佛瞧见唐梦杳那双羞涩而又温柔的眼睛心中嘭嘭大跳,她们的一颦一笑,绵绵情意全都清晰浮现,历历在目。

    既而舌根渐渐觉得一阵苦涩酸麻,心底竟莫名地涌起悲凉、凄楚、甜蜜诸多滋味,只觉人生苦短,聚少离多,百年之后万物皆空,这些红颜知己彼时又在何处?

    咽喉若堵,竟险些流下泪来。

    茫然转身,瞧见苏曼如白衣飘飞的背影,在光影中盈盈纤弱,他的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酸甜交杂的刺痛,热血上涌,竟鬼使神差地大步上前,扳过她的香肩,便想将她搂入怀中。

    苏曼如“嘤咛”一声,娇靥酡红,又是惊愕又是羞恼,奋力挣脱,嗔道:“楚王爷,你作什么?”

    被她这么一喝,楚易神智陡醒,吃了一惊,急忙松开手,咳嗽一声,尴尬道:“我在下只是觉得此处多有古怪,凶险难测,想要提醒仙子小心而已多有唐突,仙子莫怪。”

    苏曼如瞧见他唇角残留的嫣红果汁,心下登时了然,脸上又是一红,转过头,咬唇道:“红尘万象,皆为幻影。楚王爷,曼如虽非出家之身,却早已谨受师训,志在佛门,四大皆空,又怎会为此小事介怀?”

    她这话一半是说给楚易听,一半却是说给自己。

    方才吃那红果之时,眼前心底,晃动的竟无端端全是楚易的影子,其音容笑貌,魔魅动人,一时竟让她难以自已。

    清醒之后,心中羞惭、惊骇难描万一,恨不能钻入地缝中去。

    虽知是因为中了这奇异红果的蛊惑,但若不是对这无赖暗暗滋生出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情愫,又怎会如此意乱情迷?

    当断不断,必受其乱。这是她师尊毕生经历所换来的八字训诫。如不趁着情苗初长,尚未茁壮之时,便将它连根掘断,他日还不知要受多少折磨苦楚!

    听得此言,楚易心中登时刺痛如针扎,暗想:“你又何必自欺欺人?倘若对我没半分好感,又怎会这般忽暖忽冷,若即若离?倘若当真看破红尘,适才又怎会如我一般,被这妖果所惑,情难自已?难道真要象你师尊一般,弄得两败俱伤方才甘心么?”

    想起楚狂歌,心中莫名地一阵苦楚,怨气上冲,忍不住哈哈一笑,道:“有趣有趣!想不到堂堂慈航剑斋,竟参不透空门玄机,南海神尼教出的徒弟,居然和她一样不谙佛理!”

    苏曼如一怔,不知他为何突出讥讽之语,怫然道:“楚王爷此言何意?你说我便也罢了,我师尊慧根灵性,德高望重,岂容你这般妄言诋毁?”

    楚易话已出口,索性说个痛快,扬眉朗声道:“难道我说错了么?当日你师尊与楚天帝明明两情相悦,却为了世俗之见、佛门陈规,终生饱受相思之苦。倘若她当真明白四大皆空的道理,又何必违背本心,执着一念,至死也不能超然局外?如此自欺欺人,死钻牛角尖,敢问又契合了佛门哪条至理?”

    “放肆!”

    苏曼如平生最敬重的便是师尊,听他这般斥责,又恼又怒,俏脸如罩寒霜,冷冷道:“我师尊大慈大悲,菩萨转世,自然知道如何慧剑斩情丝,了断俗世尘缘。还需要你一介凡夫俗子来胡言教导么?”

    楚易哈哈笑道:“不错,我的确是一介凡夫俗子。但我也知道人生匆匆百年,悲也罢,喜也罢,横竖一场空。既是如此,为何不随心顺性,逍遥自在,不留半分遗憾?”

    转身轻轻一掌拍在那巨树干上,嘿然道:“当年佛祖菩提树下苦行修道,最终还不是参悟出‘平常心是佛’的道理么?正因为万物皆空,所以要等闲视之。乾坤阴阳,原是宇宙根本;饮食男女,本是世间常态,又为何要刻意回绝?你师尊画地为牢,作茧自缚,又岂能冲破牢笼,立地成佛?”

    这些话憋在他肚中许久,此刻一齐爆发,侃侃而谈,实是说不出的痛快。

    苏曼如虽觉他所说全是歪理,却偏偏又找不出他话语中的破绽,一时难以驳斥。气恼交加,胸脯起伏,双颊如火,更添娇艳之色。

    楚易最喜见她嗔怒之态,比起平时那清冷矜持的模样,大为生动可爱,心中怨艾早就转为爱怜之意,直想逗她一逗。

    当下一边负手度步,一边微笑道: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?倘若当真四大皆空,就应当以平常心度之,遇山过山,遇水涉水,遇到喜欢之人,也只管率性随心,顺其自然,爱他个天翻地覆,石烂海枯??你说是也不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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