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、09-《三线轮回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他说错了吗?没啊,字字珠玑,苦口婆心。

    井袖说:“宗杭,你年纪轻轻的,正是百无禁忌的时候,怎么活得这么老成呢?一张口就像老头子给后辈传授生活经验——都是别人教你、你老实照做,又转过来拿这个模子套给别人吧?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下午大雨滂沱,游泳池被无数雨道激沸,像开了锅。

    这里的雨季就是这样,每天都要狂泻一阵子。

    宗杭把自己扔在床上,摊成个“大”字。

    他在想井袖的话。

    其实井袖也只是那么一说,但他这年纪,神经末梢敏锐,一句话、一个场景,都能醍醐灌顶。

    也是啊,他的那么多想法、认知、点评,是他自己的吗?

    不是,好像都是别人的,那些压他一头的长辈,拿自己的人生经验,像给兵马俑的模子抹泥,左一下右一下,把他抹得中规中矩,严丝合缝。

    他张口就来的那些个“慎重”、“这个不能做”、“那样不合适”,都是别人的,他全盘接收,不消化,不咀嚼,像个传声筒,又去谆谆教诲别人。

    失败,太失败了。

    宗杭沮丧之至,这沮丧让他身体沉重,连阿帕叫门都没力气应。

    阿帕怕不是以为他出事了,慌慌张张冲到前台拿了备用房卡,开门进来。

    雨后的阴暗和黄昏的灰暗加重了屋里的黑,床上的那个人形又特符合自杀者对整个世界无欲无求的架势。

    阿帕大惊失色,冲过来大叫:“小少爷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然后松了口气:宗杭的眼睛虽然呆滞得有点像死鱼眼珠子,但毕竟还是有光的。

    宗杭有气无力:“人活着真没劲。”

    阿帕也有过这种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,知道宗杭现在急需振奋:“我听龙哥说,他联系到那两个打你的柬埔寨人了,正在沟通……”

    宗杭闭上眼睛,又摆摆手,让他别聒噪。

    阿帕没辙了,在床边僵坐了会,忽然眼珠子一转:“小少爷,要不我们去老市场喝酒吧,那种突突车酒吧,你去过吗?我没去过,每次都站边上看,从来没坐进去过。”

    他叹气:“特别想去,但是酒水贵,我喝不起。”

    宗杭的眼皮终于掀开道缝:“想喝?”

    阿帕猛点头。

    宗杭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:“那我请你吧。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宗杭在老市场区的街巷里绕了几圈,终于确认:不是突突酒吧换了停放位置,位置没变。

    是做买卖的人换了。

    说走就走啊?真是的,一朵花落还要个十天半个月呢。

    他有点物是人非的小失落。

    阿帕却兴致高昂,突突酒吧是鬼佬喜欢的洋玩意儿,难得能有机会体验,还是免费的。

    他要完柬啤又要威士忌,和卖酒的柬埔寨人很快熟成了兄弟,晾宗杭在一边秀气地坐着。

    也好,无人叨扰,别样感受,游客是花也是云,来来往往,就是花开花落,云卷云舒……

    正诗意着,那柬埔寨人忽然说了一声“伊萨”。

    宗杭心里一跳,耳朵竖起。

    没错,那人几次三番提到这个名字,但除此之外,说的都是高棉语,和阿帕两个叽叽咕咕,乐不可支。

    说了会,那柬埔寨人还拿了张纸出来,用笔在上头画图。

    宗杭斜眼看:那图颇像学生时代给他带来极度困扰的正弦曲线,有波峰波谷,还标了日期。

    阿帕笑得像偷食的老鼠、偷腥的猫。

    宗杭终于忍不住:“说什么呢?不知道中国朋友听不懂啊?”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