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4章 焚江-《南宋异闻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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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是船舱刚刚烧开时的火焰爆发,火舌一下子又收了回去,但只这一下子,已经叫林仁全狼狈不堪。

    林仁全急退了几步,伸手一摸胡须,胡须就碎掉了,手中一团黑灰。

    林仁全是个美髯公,最是爱惜这部胡须,当真气得肺都要炸了。

    那些大船一艘艘地撞上了设在岸边水域中的木桩,在那里熊熊燃烧起来,火舌漫卷向岸边,很快,岸边的码头、栅栏,或直接燎着,或被高温烤着,也开始燃烧起来。

    因为火势如此之大,林仁全倒不用担心瀚军会随后掩杀上来,于是果断命令,水上的舰只自由作战,并规避烈火,岸上士兵全部向后退却,要知道,哪怕那火苗子离着你还有七八丈远,那随风送来的高潮,都能让人一下子喘不上气来。

    他们站在二十丈外,仍旧严密戒备着,防止大火之后,瀚军另有新招。

    这时,却有一员副将惊声道:“大都督,你看!”

    林仁全扭头看去,水师营寨火势蔓延,继而引着了路边树木,此时火已窜到了更远处的林中,那里是一片白桦林,此刻却像是一片红枫林,彤红一片。

    而在那片白桦林后,便是一个村庄,由于他执行坚壁清野政策,很多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和在对岸居住的百姓,现在也都集中在那,如同一个规模颇大的镇子。

    林仁全眉头一皱,回头看看大河之上,隔着火焰,什么都看不见。

    林仁全道:“百姓见火起了,自会逃离!我们要严阵以待,以防调虎离山!”

    那副将应了声是,心中暗道:“百姓们自然来得及逃开,只是,他们被强迫搬离岸边,全部的破烂家当,都在那儿,这一烧,朝廷若无赈济,只怕就要受苦了。”

    只是林仁全所虑不差,若是让瀚军趁机登岸,哪怕只是一路人马,后续就可以源源不断,南孟有亡国之虞,两害相劝取其轻,那些百姓,自是顾不得了。

    月下,月光如水,沐浴在杨瀚和胡可儿的身上。

    羊皓佝偻着腰,站在不远处,与旁边的修竹仿佛已浑然一体,不仔细看,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。

    杨瀚站在竹山上,眺望着对岸。

    对岸远山处,是一片连绵的红,仿佛一只大雄鸡头顶上的冠。

    杨瀚摸了摸下巴,沉吟道:“好像……这火,烧的大了些。”

    胡可儿道:“虽然南疆四季如春,但秋季,许多草木还是更干燥些。

    再者,这风势又是一路刮过去的,越往高处,风就越大,火也就越难控制了。”

    胡可儿说着,紧了紧月白色的披风,杨瀚见了,便伸出一只手,把她搂在怀里。

    胡可儿因为他的贴心,仰起头来,向他甜甜一笑,但马上想到羊皓还在一边,稍稍的有些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杨瀚却没这么多的心理变化,他望着那远处连绵烧去的火光,遗憾地叹了口气,道:“这火,对孟军的水师营寨破坏极大,但有效杀伤却有限,至于那剑南关,要是能被这一把火烧光就好了,只可惜……”胡可儿惬意地往他怀里贴了贴,道:“只可惜怎样?”

    杨瀚道:“只可惜,我也清楚这是痴心枉想。”

    “那剑南关,就似可儿峡一般,不竭尽全力、杀它个七进七出,哪里攻克得了。”

    胡可儿虽知羊皓听不见,仍是大窘,手在披风下笼着,在他腿上拧了一把,大有嗔意。

    杨瀚哈哈一笑,道:“我这一把火,烧得还算可以。

    这把柴填进去,就看锦绣城那边,能炖出一锅什么好菜来了,走,我们下山!”

    胡可儿赶紧急迈两步,脱离了他的搂抱,他这人皮厚,自己可还是要脸的。

    锦绣城的秋天,大约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清新的感觉,余此,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这里没有北方的萧瑟,没有满地的落叶,风也是清爽怡人的,天总是那么蓝。

    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,如同一匹蓝绸子,是那么的亮丽、纯净。

    五彩斑斓的花,便似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,随处可见。

    鸟儿不知藏身何处,只把欢快的鸣叫传到人的耳边。

    但这一切大家司空见惯的场景,今年秋天是见不到了。

    天是灰蒙蒙的,不是阴天,却比阴天还要灰蒙蒙的,从早到晚。

    湛蓝的天是见不到了,花草上边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,偶尔下点小雨,不但没有把那黑灰洗净,反而显得更脏了。

    至于欢快悦耳的鸟鸣,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天空中盘旋着的,是原本藏身山林,很少在人类城市出现的种种大鸟,生得丑陋,叫的难听,你走在街上,说不定什么时候,还会有一滩鸟屎落下来,砸到你的帽子上。

    彭太师为此很郁闷,他连每天赤足在后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散步健身的固定规矩都改了,这几天一直在内室中闲居。

    从大泽逃来的崔文,如今就是被引到彭太师的内室中参见的。

    能登堂入室,直入他们内室寝居之地的,只有可能是两种人。

    一种,是绝对的心腹,完全不需要见外。

    另一种,是他根本就没把你当个人。

    崔文不知道自己在彭太师眼中,究竟是自己人,还是不是人,但他有信心,就算现在不是自己人,早晚,他也能成为彭太师眼中的自己人。

    彭太师不知道是不把他当人,还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,在他进来后,仍然躺在榻上,大剌剌地没有起身。

    他头发也没有挽,披散着,穿着一件燕居的舒适长袍,却是咧着怀,只在腰间浅浅系了一条丝带,躺在一个美人儿的大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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