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暗泉汹涌-《秦时明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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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「刘毕?你说刘毕?」荆天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明明听得清楚,却还是再问了一次。

    「没错。刘毕心中打的算盘,连我家钜子也瞧不清楚。」花升将言道:「刘毕与项羽几年前便已不合,项羽用谋士范增之策,很招刘毕反感。听说项羽打算拥立楚怀王的孙子,叫什么心的为楚王,要重新恢复楚国霸业。」

    「刘毕对此有意见?」

    花升将点点头,又道:「我也是听我家钜子转述的,刘毕的意思好像是说什么楚国、齐国都已经灭亡,如再度复立,天下只怕又有百年的仗好打。听说,只是听说而已啦……」花升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,「听说刘毕不欲项羽称王,或是像始皇帝那样自称皇帝。他刘家有个远住在沛县,叫刘季,此人志不在小。听说刘毕在儒家门中收揽人心,与邵广晴处处分庭抗礼,打算支持刘季出来跟项羽一争天下。」

    「争天下!」荆天明听到这些话,心中说有多腻味便有多腻味,便立即打断了花升将,「这是怎么一回事?才几年不见,我这些朋友个个是怎么了?使民不衣牛马之衣、食犬彘之食的志向到哪儿去了?怎么现在抢着要当开国皇帝?」

    「那倒没有。听说刘毕只打算当宰相,好宣扬儒家学说。」花升将似乎没有听出荆天明言外的讽刺,还老老实实继续说下去,「项羽才打算当皇帝的样子。」

    「好好好。」荆天明又气又好笑,自暴自弃地道:「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,这跟我有什么关系?轮得到我来小心?」

    「怎么没关系?」花升将针刺一般突兀言道:「你也是始皇帝的儿子不是吗?」

    荆天明先是震愕,呼吸了好几次才苦笑道:「我算吗?」

    「天明,知道此事着绝不只我墨家一门。我敢打包票,只怕刘毕、项羽他们也一清二楚。」

    「别人不说,难道他们还认为我会子继父业,打着秦国的旗帜四处招摇吗?」荆天明气愤言道。

    「这我就不知道,也不方便说。我只知道,换做八年前,刘毕若是得知此时,必定会亲自质问于你,而不是装聋作哑。」花升将喝干碗中的酒,起身欲离去,临走时兀自回头对荆天明说道:「当心。千万当心。」

    花升将走后,荆天明吹熄油灯,独自坐在黑暗之中。

    「阿月。若是你在这儿就好了。」荆天明自言自语道。这会儿他感到双腿有点发软,因为找不到丁点儿理由,为这漫长无尽的黑夜点上一盏灯。

    眼看还有三日便是蓬莱殿夜宴的正日子了,或许是因为花升将的那番话,荆天明这几日总觉得自己并非这仙山城外唯一易容改妆过的人。或许是多心,或许是巧合,但在这个刘毕、花升将停留的外城中,如果仔细看的话,的确有些江湖暗号悄悄画在不起眼的地方。

    荆天明用脚抹去了一个风旗门的暗号,暗自担心不已,「若连风旗门都有人来到此处,如今真不知有多少人潜伏于暗处。老天保佑,千万别叫阿月吃了他们的亏。」荆天明想到这里更加坐不住了,可说是日以继夜地在九舍附近巡逻观察,只盼能找到一点儿珂月或是神都九宫的蛛丝马迹。

    这一晚夜已深了,却仍是徒劳无功,荆天明正打算放弃时,却听到西边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。

    那是高手刻意隐藏实力奔跑所发出的沙沙声。

    一个人。不!两个。四个。共有六个人在奔跑。

    两个人在逃,四个人在追。

    嗯。还有一个偷偷地跟在四个追兵之后。

    「那么便是七个。」荆天明心中按不住失望,从脚步声听来这七人中并无女子在内,自然不会是珂月了,「干脆别理他们算了。找阿月要紧。」

    「啊——」一声惨叫传来,被追赶的其中一名年轻人腿上中镖,倒了下来,「师哥别管我,快走!快走!」

    「胡说八道什么!来,我背你。」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踏月色而来,说话之人正是不久前荆天明才见过的清霄派左碧星……左碧星扛起受伤的师弟卢海达,奋力往前奔出,但他肩上既然扛了人,很快便为追兵追上。

    四个黑衣人皆蒙着脸。为首那人大概自恃身分,不愿对负伤之人出手,赶上左碧星二人后反倒退至一旁。其余三人则挥舞大刀,便往左碧星肩头、卢海达颈项砍去。

    左碧星长剑被师弟挡住来不及拔出,但他武功毕竟是赵楠阳亲授,临危不乱,左手背反拍师弟肩骨处,卢海达脚部受伤,顿时向前跌出,避过黑衣人砍来的一刀;右脚向后滑出,一个扫堂,蹭蹭两下踢中后方两个黑衣人小腿骨。

    「好!」那为首的黑衣人见自家人受挫,反倒帮左碧星叫起好来,「人都说赵老儿的缠臂金拳厉害,没想到脚下功夫也不赖。」荆天明从没听过这声音,但很明显说话之人已经上了年岁,远远看来那老者虽然身材瘦小,但中气充沛,只怕是个内外兼修的好手。荆天明伏低在附近屋顶上,心想若这老者亲自出手,左碧星只怕不敌。

    三名黑衣人一击不中,暂时停手,转头等候那为首的老者示下。

    「阁下是谁?」说话时左碧星已抽出剑来,挡在师弟卢海达近身前,「与我清霄派有何过节?为何一路上再三与我们为难?」

    「哈哈哈!」那老者豪迈笑道:「你们听听,这小子说话还正气得紧。」三名黑衣人闻言都是轻蔑一笑。再开口,那老者语转严厉道:「清霄派赵楠阳投靠鬼谷,侍奉秦朝,实为武林败类,人人得而诛之!无知小辈还敢装作正派人士。」

    「一派胡言!也不瞧瞧这儿是谁蒙脸匿名?」左碧星回骂道,「我师创立清霄派三十年来仗义任侠,与盖聂大侠并称,谁人不知何人不晓。焉能任你们这些贼子毁谤!你们要杀便杀,却不能在我左碧星面前辱我师门名誉。」

    「杀便杀,还舍不得吗?」那老者见左碧星言语犀利,挥手向其他三人示意,自己举身扑向左碧星,另外三名蒙面黑衣人则舞刀攻向卢海达。「师弟小心!」左碧星早知那老者早晚要出手,出声提醒的同时长剑向前戳出。那黑衣老者倒不用兵刃,只以一双空掌来接左碧星剑招。

    卢海达右脚镖伤厉害难以施展,见三人齐向自己攻略,情急间举起身旁一块大石挡在大刀与自己之间。大刀扫来,火花迸发,当当当三声,大刀飞卷,其中一人手握不住,但刀弹射而起,向后直插入墙中,令二人虽勉强抓住刀柄,却也震得虎口破裂。

    二人虎吼声中同时挥刀再攻,一人砍向卢海达脖子,另一人却砍他腰背处;失去单刀的蒙面人就近飞出一腿,正中卢海达左脚膝盖处。卢海达手中大石抡到半途,左膝受此一踢不禁跪了下去。他身形一矮,自然伸过颈间飞劈的那一刀,但腰上那刀无论如何躲不过,顿时满身鲜血。

    左碧星使开清霄剑术,不理会那老者手掌拍到,只是一剑斜刺进攻对方腰眼。那老者掌至半路随即变招,右手单旋腰间一拧,已绕到左碧星身后向他后肩拍到。左碧星来不及回头,往前急奔几步忽地后仰,调转剑尖向后刺出,正是清霄剑术绝技「前仰后合」。左碧星这剑来得好快,如蜂般地向老者双眼间螫去,那老者深吸一口气,小腿一紧,双肩上抬,整个人往上蹦起寸许。左碧星只觉得手中一紧,长剑不知被何物困住?再一看,却是那老者的两排牙齿狠狠咬住自己剑尖。

    「这使得是什么怪异招数?」这一番龙争虎斗的厮杀,便连躲在屋顶上的荆天明都看得心惊胆寒。就在这么一分神之间,卢海达发出椎心般的惨叫,再看时,卢海达已慎重数刀,显然是活不了了。

    卢海达既已了账,另三名蒙面人赚够了包围左碧星。左碧星并不气馁,只在四人围攻中力求自保。几十招过去,左碧星脚步渐渐凌乱,虽说是只守不攻,但那老者手下着实厉害,其余三人刀势也很凌厉。

    房地下四人围攻左碧星,招招式式荆天明都瞧得一清二楚。怪就怪在这些招数中,除了左碧星所使的清霄剑法外,竟再没有一招半式是说得出武功家数来的;而这些招式又偏生如此凌厉,只打得擅长清霄剑法的左碧星无法招架。

    「莫非江湖上又出现了新门派?」荆天明正狐疑间,只见那老者左掌对准左碧星当头砸将下来,右掌直递出去;左掌乃是一个虚招,右掌趁隙而入,结结实实打在了左碧星胸口上。「若再不下去救人,只怕要晚。」荆天明正打算跳下房顶,却听得那一直隐藏在下风处未曾露面的第七人出声喝道:「老贼!休伤我师弟。」

    荆天明本以为这第七人定是与老者一路,没想到月光下却见到清霄派宋歇山冲了出来。荆天明记得这人,八年前桂陵城一场血战,宋歇山为路枕浪甘冒奇险,潜入敌营为春老发现,负伤而归。是一条好汉子。如今八年过去,宋歇山年岁亦增,面貌上却看不出已是四十来岁年纪,一张长脸白静秀气,远远看来倒似个儒生。

    宋歇山纵身跃出,急急奔向受伤的左碧星。

    荆天明又伏下身去观战,一股念头浮现心间,「真是奇也怪哉,来人既是宋歇山,为何他不早早现身?却要等到同门师弟一死一伤这才出手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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